第二天一早，沈合欢撑着头在桌上打瞌睡，昨天两人吃饱喝足回了听风苑。
傅承安约莫是吃饱了心情好，大发慈悲允她进房间。沈合欢站在外殿抓耳挠腮好一阵，才犹豫着确定他应该是要自己在这呆着，轻手轻脚的拉出凳子靠在一边，毯子叠起放在桌子上，坐下呆呆看着映在窗纸上的朦胧月光。
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，她忽然猛地一磕头，一下子醒过来，下意识的看向内殿，好像听见有穿鞋的窸窣声响，忙拿起刀站起来靠到门口常青叶后，趁着傅承安还没出来，又跨上一步到桌前把毯子理了理。
傅承安一出来就看见她低头靠边站着，打了个哈欠道：“站那儿干吗？想把叶子弄折？出去吧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。”
沈合欢最乐意听主子说这话，恭恭敬敬退下，出门往院后那排低矮的厢房走去。
路上还碰见了影猫，见她没吃早饭，硬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。
她一手一个鸡蛋回了房间，关起门来一边往嘴里塞，想着昨天糕点的香甜软糯，琢磨着这新主子似乎外冷内热，没准儿自己运气不错，遇见个好人。
下午傅承安微服出游，沈合欢到底没摸清他性子，不敢如影猫一样使劲往前凑，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暗中保护。
他去了宝光寺，影猫和另一个近卫贴身跟着，沈合欢和剩下几个人分散开，在寺院各处溜达着观察情况。
站在一株不知名的古树下，仰头看着殿内供奉的金身佛像，佛祖慈眉善目，高坐在莲花台上，细长的眼睛微眯着，俯视脚下芸芸众生。
沈合欢看的出了神，差点儿忘了自己还在站岗，待回过神来，发现一个披着袈裟的白眉毛老和尚安静的站在她边上。
老和尚双手合十朝她鞠了一躬，“施主既信仰我佛，何不进去拜一拜，求一求。”
沈合欢也合掌对他深鞠躬：“高僧大德，只是我不知道求什么。”
和尚问：“施主心中无所求吗？”
她答：“自然是有，不过佛祖真的会给吗？贵寺香客千千万，他老人家能应付的过来吗？”
“佛法无边，佛祖自能应处之。”
沈合欢垂下眼脸，马上又掀起问：“有人求温饱，有人求康健，有人求高官厚禄，若佛祖真的法力无边，为何这世上还有人忍饥受寒，被病痛纠缠折磨，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再过几个十年仍然穷困潦倒，被人嘲弄酸腐？”
老和尚转过去凝望殿内佛像，答道：“施主可知人之欲望？”
她也转过去顺着他的目光：“高僧见笑，我读书少，有些东西便是心里知道，嘴上也不知道怎么说。”
老和尚和蔼一笑：施主看老衲说的可对。”
“人的欲望，无穷无尽，攀上一座峰又望着另一座，若驱走饥荒疾病，人们便想着华屋良田，若广厦大建沃野千里，人们的眼睛又盯上豪爵厚禄钟鸣鼎食，等惯了这等荣华，岂不是人人都望着要位登大宝至尊天下？”
人的天性如此，便是外界环境再好，仍有人不满意不知足。问题本源在内不在外，所以我佛只渡人心，心若通明透澈，世间万物自然可爱。”
沈合欢笑了一笑，“如此说来，万事皆在我眼我心，我若晴朗，雨也是晴。”
老和尚笑道：“施主聪慧。”
沈合欢仰头眼睛望的出神，“那便，不劳烦佛祖为我摆渡了。”
“合着我来上香倒是给你行方便了。”
傅承安背着手走过来，与老和尚相对拘礼，盯着沈合欢说道：“这人从前专替人杀人取命，怎么都是要下修罗地狱的，悫明大师用不着渡她。”
悫明摇头轻笑，“女施主通透，自渡足矣。”
傅承安没说话，只是合掌浅浅鞠了一躬，扭过身便走。
沈合欢对悫明点头笑笑，跟了过去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寺门外，沈合欢对他刚才说自己的坏话也不怎么再意。毕竟这非第一人第一次，也是早就习惯了。
环顾四周，她小心抬头问前面的人，“安公子，影猫大人他们呢？”
傅承安眉毛一挑回过头来问道，“谁让你这么叫我的？”
“午饭后小的去影猫大人屋里，跟他打听了些伺候时需注意的事项，其间他说在外边不许叫您殿下，要叫公子。”
傅承安眉头一皱，伸出一根手指抵制她肩膀，推的她退后一步，“你们无定山上人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？”
沈合欢以为他嫌自己靠的太近，马上来拉开距离。
傅承安转过身去，没走几步他又侧过头来问：“那为什么叫我安公子？”
沈合欢啊一声，“从前小的弟弟读书时，书塾里有位先生，说要是可以的话，他希望弟子们可以在先生前面冠上他的姓，说这样叫起来更亲切些。”
“您这辈的公子们都泛承字，安字是您独有的，我想着这样叫您，您可能会听着顺耳些。”
实话实说，他听着还真挺顺耳，心中某块地方莫名舒适，扬起头看着人流攒动的街巷，舒展眉毛道：“这街上哪家珠玉钗镮铺子好？”
“这……”
沈合欢抻长脖子看了看四周店铺，“您包涵，小的从前鲜少进京畿，那样高花销的地方更是从来没进过，实在推举不出，不知道您是想干什么？”
“有位姐姐，许久不见，我打算几日后登门拜访，总不能空手去吧。”
沈合欢点点头若有所思，“这样啊，那小的知道去哪家了。”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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